“我……”张月娘猛地抬头,眼中瞬间蓄满了惊惶与苦涩交织的泪水,又慌忙避开李淑的目光,“姐姐……我……月娘不敢妄想。只是……只是……”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即便月娘只想带着孩儿回扬州,寻一处僻静所在,粗茶淡饭,安稳度日,可那些人会放过我们孤儿寡母么?”
她抬头,望向园中争奇斗艳的百花,眼神却空洞得可怕,“那晚的血流得还不够多么?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说没便没了。我这等微末之人,又能如何?不过是风里飘零的草籽罢了。”
这番话说得哀婉凄楚,字字锥心。
李淑心头剧震,那深埋的恻隐与不忍如潮水般翻涌上来,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她张口欲言,一个冰冷尖锐的声音骤然在她脑中炸响:“李淑!你给我住口!”
这声音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她的识海,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李淑身形微顿,脸色霎时白了几分。
“你给我清醒些!”那声音在她脑中咆哮,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夙兴夜寐,殚精竭虑,好不容易才下定了这绝嗣之心!母亲的仇,就在眼前。杀尽那些宗室和皇嗣,我们死亦无憾。
这盘棋,张月娘和刘氏就是最关键的棋子。你想干什么?此刻妇人之仁,你对得起日夜煎熬的百姓吗?对得起远赴险地的杨炯吗?对得起惨死的娘亲吗?
你敢放她走,我便立刻与李漟撕破脸皮!管他天下大乱,管他洪水滔天!之后自有我夫君收拾残局!我只要报仇!”
这声音如同淬毒的鞭子,抽打着李淑的灵魂。她眼神剧烈地闪烁,痛苦与挣扎在眼底翻腾不息,袖中的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良久,那翻涌的情绪才被一股更深的寒冰强行压下,她在心底狠狠回击:“那是我夫君!”
再抬眼时,眸中那属于大公主的端庄和温和,已荡然无存,唯余一片深不见底、漠视生死的冰冷。\w?e\i?q~u\b,o^o-k!.?c,o·m_
李淑转向张月娘,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波澜:“月娘,时局动荡,安危第一。一切,听我安排便是。”
张月娘看着她骤然变得陌生的眼神,心头一寒,不敢再多言,只低低应了一声:“是。”
两人一路前行,刚踏入御花园深处,便听得一声尖利刺耳的怒骂骤然响起:“哪里来的腌臜畜牲!瞎了你的狗眼,竟敢在御苑里撒野乱窜!冲撞了本宫腹中龙嗣,你有几个狗头够砍?!来人,把这不知死活的畜生就地打死!”
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座玲珑假山旁,一个锦衣华服的丽人正柳眉倒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花丛,气得浑身发颤。
正是那刚从梧州回京刘氏,只见她腹部的隆起已十分明显,姿态却依旧张扬,满头珠翠在阳光下晃得刺眼。
几个宫人太监跪了一地,连连磕头告饶:“娘娘息怒!那是……那是……”
话音未落,李淑与张月娘已转过花径,出现在众人面前。
念初正委屈地趴在花丛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李淑,显然只是扑蝶玩耍,离那假山尚有数丈之遥。
李淑摆手将念初召到身前,随即缓缓抬眸,看向刘氏。那眼神,平静得令人心悸,却让刘氏嚣张的气焰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矮了下去。
她脸上立刻堆起谄媚至极的笑容,变脸之快令人瞠目,扭着腰肢快步迎上,姿态夸张地行礼:“哎哟!原来是姐姐来了!妹妹方才眼拙,没认出是姐姐的爱犬,实在是该打!都怪这些不长眼的奴才!”
说着,她转向跪地的宫人,厉声斥骂,“为何不早些禀明?害得本宫险些误会!若是惹得姐姐不快,扒了你们的皮!”
张月娘一路沉默,此刻再也按捺不住,见其如此作态,忍不住冷冷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侧妃好大的威风。只是这皇家御苑,自有法度规矩。念初扑蝶玩耍,何曾近身?
便是真有不妥,自有宸仙殿的人管教。侧妃初入宫闱,还是先学学‘谨言慎行’四字为好,免得贻笑大方。”
她刻意加重了“侧妃”二字,目光扫过刘氏那身过于奢华的装束,讽刺之意不言而喻。
刘氏何曾受过这等挤兑?尤其还是来自她素来看不起的“贱婢”张月娘。
她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圆,指着张月娘便要发作:“你!你算什么东西!也敢……”
“够了!”李淑冷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冻结了刘氏所有的声音。
她目光如冰刃般扫过刘氏那张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