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得笔直,双手下意识地紧贴在身侧,微微垂着头,不敢再直视那双寒星般的眸子。
那雪白纤细的脖颈因这骤然挺直的动作而绷出一道优美又脆弱的弧线,在透过窗棂的柔和光线下,白皙得近乎透明。
杨炯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方才所有不合礼数、不分轻重的举止都一一剜去。
厅中静得可怕,只闻窗外竹叶被风吹拂的细微沙沙声。片刻,他才收回那迫人的视线,重新拿起竹筷,声音依旧冷硬,却不再那般咄咄逼人,只吐出两个字:“没个公主样儿!吃饭!”
王芝僵立在原地,贝齿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心头翻涌的,是巨大的委屈、被训斥的羞愤,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与酸楚。
她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却又倔强地不肯彻底低头。她闷闷地应了一声“知道了”,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重的鼻音。
王芝重新坐下,却刻意坐得离杨炯远了些,方才那点亲昵试探的心思,早已被那声“站好”击得粉碎。
然而,心头那团憋闷的火气,却并未因距离的拉开而熄灭,反而越烧越旺。她目光扫过桌上那只未曾动过的素面陶坛,坛口封泥犹在,透着一股清冽的酒香。
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冲动猛地攫住了她。她伸手一把抓过酒坛,拍开封泥,浓郁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
王芝刚执起一只白瓷酒盏欲为杨炯斟上,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手已横亘过来,稳稳地压住了坛口。
“行军不饮酒。”杨炯的声音平淡无波,目光甚至未曾从面前的菜肴上移开半分,仿佛只是陈述一条天经地义的铁律。
王芝的手僵在半空。她看着杨炯那张毫无波澜的侧脸,看着他对自己置若罔闻的姿态,一股强烈的、被忽视的怒意和委屈猛地冲上头顶,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猛地抽回手,狠狠瞪了他一眼,小巧的鼻翼因气恼而翕动。下一刻,她竟双手捧起那沉甸甸的酒坛,仰起头,对着坛口就狠狠灌了下去。
辛辣的酒液如同燃烧的刀子,瞬间割过喉咙,滚入腹中,激起一阵灼热与晕眩。她呛咳了几声,雪白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起两团酡红,一直蔓延到那优美的脖颈,连精巧的锁骨都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王芝不管不顾,又接连灌了几大口,动作带着赌气的狠劲,几缕碎发被酒液沾湿,黏在光洁的额角,更添几分狼狈又娇憨的醉态。
杨炯依旧端坐如松,目不斜视,仿佛身边这个抱着酒坛豪饮的少女只是一抹无关紧要之人。他沉默地吃着菜,咀嚼的动作稳定而规律,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唯有那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并非全然无动于衷。
辛辣的酒液如同滚烫的溪流在王芝四肢百骸间奔涌冲撞,初时的灼烧感渐渐被一种奇异的暖意和飘飘然所取代。那沉重的酒坛在她手中似乎也变得轻飘起来。
方才的羞愤、委屈、失落,仿佛被这烈酒浸泡、发酵,化作一股难以抑制的倾诉欲望,急切地想要喷薄而出。
她抱着酒坛,身子微微摇晃着,转向杨炯。那双原本清澈灵动的杏眼,此刻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眼波流转间,带着醉后的迷离与不顾一切的冲动。
“你……你知不知道……”王芝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又软又糯,像浸了蜜糖,“我姐姐那双手,在高丽可是只抚琴弄墨、指点江山的!她何时沾过阳春水?更别说这烟熏火燎的庖厨之地了!”
她打了个小小的酒嗝,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樱桃,眼神飘忽地落在杨炯脸上,“可自从你走了,她就把自己关在那小厨房里,笨手笨脚地学啊,切到手指是常事,熏得满眼是泪……也……也不吭一声,全是听说大华习俗,丈夫归来妻子要亲自设宴!”
她又猛地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滋味让她蹙紧了秀眉,却更激起了心头的酸楚。
“她……她心里苦啊!像泡在黄连水里……”王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醉眼朦胧中,眼前仿佛浮现出姐姐那孤寂的身影,“高丽那帮豺狼,不是逼她嫁去和亲,就是要取她性命!她一个女儿家能靠谁?只能靠她自己!撑着……硬撑着……”
王芝用力拍了拍自己单薄的胸口,仿佛那里也承受着姐姐的重负,“我见过好多次,她就一个人坐在江华港那冰冷的海边礁石上,呆呆地望着海的那一头,海风吹得她头发都乱了,那背影孤零零的,看得人心都要碎了!”
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涌出,顺着王芝滚烫的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她抬起泪眼,迷蒙地望着杨炯冷硬的侧脸,那线条在醉眼看来,竟有些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