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而是一种诡异的绿色,照得老人脸上的皱纹像沟壑般深邃。
"我不认识你们!放我走!"马大声嘶吼着,声音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凄厉。
老仆人叹了口气:"七十年了,每次您回来都要闹这么一出。"他侧身让开大门,"老爷和夫人等着呢,菜都要凉了。"
马大胆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一个穿着学生装的青年偷偷翻越院墙...愤怒的咆哮声...绳子勒紧脖子的窒息感...
"啊!"他抱住头跪倒在地,雨水混合着泪水流下脸颊。
当他再次抬头时,发现自己己经坐在了宅子的正厅里。八仙桌上摆满了菜肴,虽然看起来色香俱全,却散发着一种腐朽的气息。主位上坐着照片中那个严肃的中年男子,旁边是神情忧郁的妇人。三个孩子坐在下首,那个没有眼睛的小女孩正"看"着他。
"国栋,你终于肯回家了。"中年男子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知道你逃婚那晚,我们遭遇了什么吗?"
马大胆——或者说马国栋——的嘴唇颤抖着。他不想知道,但那些记忆正像潮水般涌来。
"土匪...因为我的逃婚,护院的都去追我了..."他喃喃自语,"他们闯进来...杀了所有人..."
妇人开始低声啜泣,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般刺耳:"我的儿啊,你为什么非要走那条山路...为什么非要在大雨夜逃跑..."
老仆人将一面铜镜放在马大胆面前。镜中,他的脸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变得灰败,眼窝深陷——他正在变成二楼卧室里那具摇椅上的干尸。
"不!这不是我!"马大胆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己经不听使唤。他的关节发出干枯树枝般的响声,皮肤开始出现龟裂。
"你当年被老爷抓回来,就在这里..."老仆人指着堂屋的横梁,"老爷亲手用腰带勒死了你,把你的尸体埋在后院老槐树下。你怨气太重,魂魄不散,每隔几十年就要重演一次当年的情景。"
马大胆——现在应该叫马国栋了——的记忆完全苏醒了。是的,那年他十八岁,反对家里包办的婚姻,雨夜出逃却摔断了腿,被父亲抓回来活活勒死。死后他的魂魄被困在这座宅子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忘记自己的死亡,以活人的身份"回来",然后重新经历这一切。
"吃吧,孩子。"妇人夹了一筷子发霉的菜放到他碗里,"吃饱了就不想走了。"
马国栋低头看着碗里的食物,那哪里是什么菜肴,分明是蠕动的蛆虫和腐烂的肉块。但一种诡异的饥饿感支配了他,他抓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饭桌上响起满意的叹息声。中年男子的表情柔和下来:"这才像话。明天就给你和张家小姐完婚,这次你可不能再跑了。"
屋外的雨声渐渐停了。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映出一屋子可怖的景象——围坐在桌边的,全是干瘪的尸骸,他们穿着腐朽的衣物,黑洞洞的眼窝"注视"着新加入的家庭成员。
马国栋感到一种诡异的平静。他看向自己的手,己经完全变成了干尸的模样。记忆如潮水般退去,恐惧和抗拒也随之消散。他属于这里,一首都是。
"我吃饱了。"他放下筷子,声音变得和其他家人一样空洞,"我想回房休息。"
老仆人提着白灯笼引路。上楼梯时,马国栋注意到墙上全家福的照片又恢复了原样,只不过现在,站在最右侧的那个青年,面容清晰可见——正是他自己。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荒宅的院子。大门紧闭,墙上的藤蔓郁郁葱葱,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山路上,一个背着登山包的年轻人正哼着歌向上攀登。他抬头看了看突然阴沉下来的天空,皱起眉头。
"该死的天气预报,不是说今天是大晴天吗?"
年轻人西处张望,突然发现了半山腰上那座从未注意过的老宅子。
"运气不错,可以避避雨。"他自言自语着向宅子走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踩过的一块腐朽木牌,上面隐约可见"马宅"二字。
宅子的大门在他靠近时无声地打开了一条缝,仿佛在欢迎又一位"归家"的游子。
堂屋墙上,全家福照片中所有人的眼睛,都转向了门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