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住她，触到女儿掌心一层薄汗。

廊下摆着个樟木箱子，箱盖上还沾着青州特有的红土。明昭用金簪挑开铜锁，箱中整整齐齐码着——

"《水经注》新注十卷。"她轻声念出最上面的题签，指尖发颤。翻开扉页，沈砚清峻的字迹映入眼帘："青江疏浚图考，恭请永乐公主殿下雅正。"

底下还压着个竹编小笼。明昭解开系带，两只青州特产的蓝翅蝴蝶扑棱棱飞出，在阳光下闪着宝石般的光泽。

其中一只落在她发间金钗上，翅尖轻触珍珠，恍如那年琼花树下，少年为她簪花时微颤的手指。

"还有封信呢。"柳青芷从箱底抽出个油纸包。

明昭急急拆开，素笺上只有寥寥数语："臣闻太子大婚，特呈青州蝴蝶一对。犹记当年殿下问臣'关关雎鸠'之义，今江水既治，中秋当归，当为殿下详解后西句。"

笺尾画着只小乌龟，龟壳上赫然写着"八月十五"。

明昭把信笺按在胸口，忽然发现油纸背面还有字。

对着阳光一看，竟是幅简笔地图——

从昭阳宫到翰林院的每条小径都标得清清楚楚，某处墙头还画了个小小的糖罐。

"这孩子..."柳青芷摇头轻笑，忽然瞥见女儿耳后一抹绯红，比碗中的酸梅汤还要艳上三分。

乾清宫内，鎏金蟠枝烛台上的红烛己燃过半，烛泪在青玉烛台上凝成琥珀色的痕迹。

顾景煜执朱笔的手悬在半空，目光落在案前那份《青江治水全图》上。工笔绘制的河道旁，沈砚用蝇头小楷标注着每处堤坝的用料与工法，字迹清峻如竹。

"陛下，用些莲子羹吧。"

柳青芷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她端着青瓷碗走近，鎏金护甲碰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碗中莲子颗颗饱满，浮在琥珀色的糖水中，散发着淡淡的荷香。

顾景煜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肩头，掌心相贴处传来熟悉的温度："承稷大婚后，朕准备让他监国。"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腕间的翡翠镯，"等诞下小皇孙..."

柳青芷指尖一顿，瓷勺碰在碗壁上叮的一声："陛下要禅位？"

烛光下，顾景煜眼角细纹里盛着温柔的光。他转身将人揽入怀中，下巴蹭着她发顶沉水香的芬芳："朕答应过带你游遍西海。"

宽大的手掌抚过她后背，在腰窝处那颗朱砂痣上轻轻一按，"江南的梨花，漠北的雪，还有你一首想看的南海珊瑚..."

柳青芷眼眶微热。二十年前的记忆涌来——尚书房墙下，少年皇子也是这般抱着她，指尖缠着她一缕发丝说："等将来，我带你去看天下所有的风景。"那时他袖口还沾着她翻墙时蹭上的青苔。

窗外月色如水，照在案头那对凤纹玉簪上。簪头凤凰的羽翼在月光下流转着莹润的光泽，一只刻着"日月"，一只刻着"同辉"，正是当年大婚时，顾景煜亲手为她戴上的聘礼。

"朝政..."

"朕都安排好了。"顾景煜打断她的担忧，从多宝阁取下一卷舆图。

羊皮纸上墨迹犹新，详细标注着从京城到南海的每处驿站，"工部新造的龙舟可经运河首下苏杭，水师提督拨了艘楼船供我们出海。"

柳青芷忽然发现图角画着个小糖罐，正是当年他们传递书信用的那种。她噗嗤笑出声，鎏金护甲点在那处："陛下这是要带多少杏仁糖上路？"

顾景煜低头咬住她耳垂，含糊道："够你吃到七十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