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声。
压抑的叹息声。
甲胄的摩擦声渐渐远去。
御花园内的烛火。
熄灭了几盏,又亮了几盏。
白行简坐在回廊之中。
木讷地望着水里的鱼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内侍总管黄平,一个同样须发皆白的老宦官。
这位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老者。
如同一道沉默的影子,无声地侍立在她的身旁。
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那双阅尽沧桑双眼,小心翼翼地关注着白行简的动静。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_优¢品¢小?说?网¢ .无~错¢内-容`
“陛下?”
黄平的声音带着试探和忧虑,如同游丝般飘来。
白行简没有回应,她只是抬起手。
用力揉按着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里面搅动。
“黄伯,你说,我真的要投降吗?”
老官宦摇了摇头。
“陛下自有决断,老奴不敢妄言。”
白行简冷笑了一声,自顾自的说道。
“从我出生,所有人都当我是天命之女。”
“父亲为了复国大业损神熬心,爷爷为了此事郁郁而终。”
“三十年来,多少将士战死沙场,夜枕青山。”
她似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对人发泄。
“我嫁给陈仙之,夺走了他的兵权。”
“败裴焕,收山南。进洛阳,败南阳。”
“我终于如愿复国了,发现接踵而来的事情越来越多。”
“朝廷内忧外患,世家与我离心离德。”
“降表?”
白行简冷笑了一声。
“别以为不知道,他们早就想和陆沉舟暗通曲款。”
“与今夜子时,举火为号,里应外合。”
“崔家、孔家、王家、韩家......”
说着,白行简摘下了头顶上的冠冕,细细打量了一番。
“似乎,这玩意也不怎么好看啊。”
“我就是为了这么一个玩意而活的吗?”
老宦官察觉到白行简情绪的波动,不免开口询问。
“陛下,老奴护送你从密道出宫吧。”
“只要回到了剑南,我们再也不想什么劳什子复国之事。”
这么多年,黄平早已经把白行简当作女儿看待。
为了早就灭亡的一个朝代。
历经了数代的人力,物力,财力.....
所有的压力都来到了她的身上。
他已经记不清,她那天真无邪的笑容,是在何时消失不见。
殿外,一阵急促而刻意压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陛下,叛军入城了!”
黄平的脸瞬间褪尽血色,惨白如纸。
他猛地抬头,眼中是骇然欲绝的惊恐。
“陛下,宫中还有些许人手,老奴....”
白行简的手停在半空中。
她没有看黄平,目光依旧盯在那象征着皇权的宫殿上。
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
“降吧。”
“我也累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她的目光,穿透了冲天的火光。
穿透了厚重的宫墙,遥遥投向殿外。
似乎看了小时候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
宣德二年,七月初七。
复国两年的大虞,宣布灭亡。
自此,陆沉舟掌握了大明半个疆域。
纵观历朝历代,仅有他一人,拥有如此版图的诸侯。
次日,正午。
海东青飞过洛阳的上空。
熔金的眸子里倒映着昨晚的尸山血海。
那两扇曾经只会在帝王出巡或大典时才会开启的大门。
此刻正以一种极不情愿的姿态被粗暴地推开。
门洞之内,幽深得如同通往冥府的甬道。
吞噬着光线,也吞噬着那个王朝最后一点残存的光影。
门洞的黑暗中,缓缓走出一行人。
为首的,正是前朝的末代皇帝,白行简。
她身上那件本该是明黄色的龙袍。
此刻却换成了一身素净得近乎刺眼的白色单衣。
他双手高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帛书。
身后稀稀拉拉地跟着朝中的文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