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虽与你有杀父弑母之恨，但无论如何…她曾是你授业之师，抚养你十数载，纵有千般罪孽，万般不是…

贫道今日厚颜，恳请你高抬贵手，放她一条生路…权当…权当还了她这份传艺养育之情！自此恩怨相抵，两不相欠！他日江湖再遇，你要报仇雪恨，亦可堂堂正正，再无挂碍。陆姑娘，你看如此可好？”

鹿清笃不是什么圣母，深知陆无双血仇难消，绝非自己三言两语可解。

但此刻他为报李莫愁救命之恩，只能硬着头皮，试图抓住陆无双内心那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李莫愁复杂难言的情感纽带。

原著之中，李莫愁毙命之时，陆无双心中空茫无喜，正是这种复杂心绪的体现，也是鹿清笃之所以会如此说的原因。

此言一出，果然如石投静水。

陆无双娇躯微震，眼中刻骨的仇恨与一丝莫名的茫然激烈交织，就像鹿清笃说的那样，不论李莫愁出于什么原因，但事实就是她没有杀自己，还传了自己一身武艺,而且师姐洪凌波，对自己也不错

一时间，陆无双心乱如麻，一时竟难以决断，下意识地望着身旁最信赖的表姐程英。

程英心细如发，立时察觉表妹心中挣扎，她轻轻握住陆无双冰凉的手，声音温柔却坚定：“表妹，无论你作何抉择，姐姐都陪你。”

另一边，小龙女清冷的目光也落在杨过身上。她自幼与李莫愁一同在古墓长大，虽道不同，终究有同门之谊。若非杨过之故，她实不愿对师姐痛下杀手。此刻情势微妙，她只低低唤了一声：“过儿。”清泉般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请。

小龙女虽只轻唤一声，但杨过与她心意相通，如何不明其中真意？

“媳……”

一个“妇”字几乎要脱口而出，眼角余光瞥见身旁小龙女那澄澈无波的眸子，杨过心头一凛，立时改口，连声音也放得沉稳了几分：

“陆家妹子！鹿大哥方才所言，句句在理！那李莫愁纵有千般罪孽，终究曾是你授业之师。此番恩怨纠缠，非一时可断。不若，便依鹿大哥所言，权且放她一条生路，全当还了这份传艺养育的因果！待他日江湖重逢，再凭手中之剑，堂堂正正取她性命，她也无话可说！如何？”

“傻蛋……”

陆无双怔怔地望着杨过，那双盛满仇恨与倔强的眼眸中，渐渐浮起一层朦胧水雾。

她紧咬着下唇，贝齿深陷，几乎要咬出血来，最终，那握剑的手，不甘地垂落下来。

“罢了，今日便看在鹿道长舍命相护的份上，看在傻蛋你的面上，李莫愁你走吧！”

李莫愁万万没料到陆无双竟真会被说动，眼中瞬间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随即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是劫后余生的侥幸？是对这师徒情分彻底断绝的茫然？

她鼻中冷冷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一边，终究未再出言讥讽。

鹿清笃见陆无双终于放下杀念，心头那块巨石轰然落地。他强撑着的意志一松，顿觉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身体软软地便向地上倒去。

“鹿大哥！”

“小道士！”

杨过与李莫愁的惊呼几乎同时响起，杨过反应极快，一个箭步抢上前去，托住了鹿清笃瘫软的身躯，只觉入手处一片冰凉，气息微弱，显是伤势极重。

他抬头看向手举在半空，僵立着的李莫愁，厉声喝道：“李莫愁，你还不走？”

杨过这话明是驱赶，其实暗含提醒。陆无双此刻心绪激荡，杀意未平，若李莫愁再留，难保不会再生变故！

李莫愁闻言，目光扫过杨过怀中面如金纸的鹿清笃，又掠过陆无双那却依旧充满刻骨恨意的双眼，以及程英警惕的目光。

她沉默了片刻，哪怕是为了不辜负鹿清笃的好意，那惯常的狠戾之色也黯淡了几分。她一言不发，猛地转身，几步便跨到她那头拴在屋角的灰毛驴旁，动作略显仓促地翻身而上。

“陆无双！”

鹿清笃端坐驴背，勒住缰绳，声音冷硬如铁：“从今往后，你我师徒情分，恩断义绝！他日你若寻仇，刀剑无眼，贫道也绝不会再念旧情！”

话音落下，她目光在鹿清笃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对杨过丢下一句带着别扭关切的交代：“杨过！这小道士你好生看顾着，别让他死了！”

言罢，她双腿一夹驴腹，那毛驴“得得”地迈开蹄子，载着那道孤寂的杏黄身影，迅速消失在林间小道的尽头。

蹄声渐远，陆无双望着那决然离去的背影，心中仿佛被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