梯又架了上来。
箭雨从未停歇。蒙古人的强弓劲弩如同飞蝗,带着凄厉的呼啸声覆盖城头,不断有守军闷哼一声,就被利箭贯穿身体,软软倒下。
一个年轻的道士,刚用拂尘卷飞一名敌兵,下一刻就被三支重箭同时射中胸膛,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带得向后飞去,撞在城楼的柱子上,再无声息。
同门身死,鹿清笃看得眼角欲裂。他手中的长剑早已砍出了缺口,随手捡起一把蒙古战刀,再次杀向不断冲上来的敌人。
然而,人力有穷时。即便是洪七公、黄药师这样的绝顶高手,在长时间的战斗下,也显出了疲态。郭芙、大小武这些小辈更是早已浑身浴血,杀敌动作已不复灵动,只剩下机械的劈砍格挡。
郭靖的弓弦发出令人心悸的“嘣嘣”声,每一次松开手指,必有一名蒙古军官应弦而倒。
他目光如鹰,专门狙杀那些在阵中发号施令、组织攻势的百夫长、千夫长。
可是,蒙古人的凶悍远超想象。一个军官倒下,立刻有更凶悍、更渴望立功的士兵咆哮着接替指挥,甚至踩着长官的尸体向上冲。杀戮不仅没有吓退他们,反而像在滚油中泼入了冷水,激起了更狂暴的沸腾。
“退!退!鞑子又要放炮了!”
一个瞭望兵声嘶力竭地吼道,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惧。
果然,短暂的、令人窒息的间隙出现了。蒙古大军如同退潮般向后退去,但这绝非鹿清笃等人的喘息之机!
城墙上幸存的守军还未来得及扶起伤者,甚至来不及喝一口水,一阵低沉、恐怖、仿佛大地呻吟的呼啸声便由远及近,撕裂了空气!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襄阳城高大的城墙猛地剧震!
一块块比磨盘还大的巨石,裹挟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砸中了城墙外侧!
砖石粉碎、爆裂!烟尘混合着碎石冲天而起!被砸中的城墙一阵摇晃。附近的几名士兵连惨叫都未发出,就被震飞出去,或被飞溅的巨石碎片打得血肉模糊!
回回炮!
蒙古人最强的攻城器械,每一次发射都带来地动山摇般的毁灭。
“隐蔽!快找掩体!”
鹿清笃大吼着,一把将旁边一个吓呆的士兵扑倒在一处坚实的城垛后。
“轰!”“轰!”“轰!”
巨石接二连三地落下!砸在城墙上还好,有的越过城墙,落入城内,瞬间将几间民房夷为平地,燃起熊熊大火,伴随着百姓绝望的哭喊,更有甚者,直接砸在城头人群密集处!
“噗——!”
沉闷而恐怖的撞击声响起,伴随着骨骼彻底粉碎的脆响和瞬间消失的惨叫。
这超越人力想象的毁灭性打击,让许多新兵甚至一些江湖豪客都崩溃了。有人瘫软在地,失声痛哭;有人双目赤红,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有人则呆若木鸡,被这炼狱景象彻底震碎了心神。
鹿清笃吐出口中的沙土和血腥味,看着那滩刺目的狼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高手,在真正的战争机器面前,竟是如此渺小脆弱!这不再是江湖比斗的快意恩仇,这是钢铁与血肉的碰撞,是意志与毁灭的角力!
烟尘尚未散尽,蒙古人进攻的号角再次凄厉地响起!退下去的黑色潮水,又汹涌澎湃地卷了上来!他们踏着被巨石砸出的坑洼,踩着刚刚被自己人炮火碾碎的同伴和敌人的血肉混合物,眼中只有对杀戮和征服的狂热!
“鞑子又上来了!顶住!为了襄阳!为了大宋!为了身后的父老乡亲!”
郭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却依然坚定如铁。
鹿清笃深吸一口带着浓重死亡气息的空气,握紧了手中不知换了第几把的兵器。
他看到了黄药师在指挥丐帮弟子布下简易的阵法抵抗,看到了洪七公依旧在奋力搏杀,看到了郭芙咬着牙,拖着受伤的腿还在挥剑,也看到了永远一身白衣的小龙女,此事已是满身的血红……
他猛地站直身体,对着再次攀上城头的敌人,发出了震天的怒吼:“杀——!!!”
新一轮的血肉磨盘,再次开始转动。襄阳城头,每一寸土地都在呻吟,每一块砖石都被鲜血浸透。
这里,就是人间炼狱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