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陈凡突然感觉坐着的屁股被人蹬了一脚。
他掉头怒目看向帘后,却听女弟子道:“你怎生不把眼睛挖了挂在那秦大家身上?”
陈凡低头小声道:“浑说什么,不准踢我。”
似是听到这边的动静,那秦妙音转头看来,陈凡忙端正坐姿,微笑朝她点了点头。
秦妙音点头回礼,待得舱中安静方才开唱:
老藤偏缠嫩蕊梢,笑它东风空自劳。
蜂儿采蜜休嫌早,花房未锁牢——
莫待子规啼,春光贱卖了!
休道是露重霜寒欺芳草,
暖阁里自有金丝罩。
若肯移栽玉盆中,
胜似野地任风凋!
一曲唱罢,秦妙音清越的声音犹自绕梁,孙旵摇头晃脑,似乎沉醉其间,但黄至筠和陈凡的脸上却已然变色。
孙旵这胖茅山填的曲儿叫《挂枝儿》,是大梁如今非常流行的曲调,世人多喜以此填词唱曲。
但孙旵这曲词里却是赤果果的对黄其霰的调戏。
譬如这第一句:“老藤偏缠嫩蕊梢!”
“老藤嫩蕊”便无需多言了,那是孙旵自诩老枝,将黄其霰比作“嫩蕊”,就差把“纳妾”这两个字直接写在词里了。
还有“花房未锁牢”之句,典出冯梦龙《山歌》,“姐兒房门半夜开”,这已经不是调情,而是下流了。
还有“移栽玉盆”,这在大梁的富贵人家,也是购买妾室的隐喻。
……
还有什么蜂儿采蜜休嫌早、子规啼,都几乎已经是毫不掩饰的想要在船上一亲芳泽了。
黄至筠虽然是商人,在这个时代地位当然没有官员高大,但商人做到他这个程度已经不能叫商人了,而是应当称之为“巨贾”了。
平日里一般的官员看到他也得客气称呼一声“黄先生”。
可这孙旵却竟然当着他的面羞辱他和他的女儿,是可忍孰不可忍。
黄至筠“唿”的起身,拂袖冷脸道:“孙先生,你醉了!”
孙旵自认为自己是京官,而且尚且“年轻”,未来前程远大,自从上次无意间看到黄其霰,便对黄其霰上了心,一方面是贪色,一方面又为财,他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罢休,不然辛辛苦苦,花了大价钱请来秦妙音是作甚?
还不就是为了展现自己的“风雅”。
殊不知他心中的风雅,在别人看来,简直就是侮辱。
“哈哈哈,黄先生,我还没醉!黄小姐,你看我这词儿填的如何?”
帘后的黄其霰此时气得已经浑身发抖,顿时帘子一动,陈凡屁股上又挨了一脚:“我被人欺负了,你还不说话?”
听着女弟子略带哭腔的低语声,陈凡当然心中更气。
小黄,我的弟子,从来能够欺负她的人只有我,你胖茅山是什么?一身板油的两脚兽?
“哈哈哈哈哈哈!”陈凡长身而起,对着板油男笑道:“孙大人何必着急,我恰也填了一词,请秦大家一并唱来,最后一齐让黄小姐品鉴个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