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正从水库里爬出来。
"来了。"马道士低声道,举起铜钱剑。
程岩出现在小路尽头,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像是还不习惯用这具身体。他的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每走一步都会留下水渍。月光下,能清楚地看到他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血管里爬行。
"爸,"程岩开口了,声音像是很多人同时说话,"我带朋友们回来了。"
随着他的话音,村里的水井、沟渠、甚至水缸里都开始咕嘟咕嘟冒泡,一只只苍白的手从里面伸出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腥味,像是盛夏时节腐烂的池塘。
马道士大喝一声,挥舞铜钱剑冲向程岩。两人接触的瞬间,程岩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身体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躲过剑锋。他的嘴巴突然裂开到耳根,喷出一股黑水,马道士被淋了个正着,顿时惨叫起来——那些黑水像是强酸,烧灼着他的皮肤。
"你们往送鬼洞里扔了多少东西,现在就有多少东西要出来!"程岩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红布条、人偶、头发、牙齿...它们都记得是谁把它们送进去的!"
随着他的话语,村民们惊恐地发现,程岩的衣服下鼓起一个个肿块,那些肿块蠕动着,最后刺破衣服钻出来——赫然是一个个缩小的人偶、缠绕的红布条、甚至还有人的头发和牙齿。这些东西像活物一般在他身上爬行,组成一件恐怖的"外衣"。
混乱中,程勇掏出匕首,冲向儿子。程岩看到他,突然停下动作,扭曲的面容竟流露出一丝悲伤。
"爸..."这一次,声音像是真正的程岩,"杀了我...它们太多了...我撑不住了..."
程勇的手颤抖着,匕首几乎要握不住。就在他犹豫的瞬间,程岩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更多的异物从他口鼻中涌出。他的皮肤开始溶解,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红布条——那些布条像血管一样蠕动着,维持着人形。
"快动手!"马道士挣扎着爬起来,"它要完全转化了!"
程勇闭上眼睛,将匕首刺入"程岩"的胸口。没有血,只有大量的黑水和红布条喷涌而出。程岩的身体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堆湿漉漉的衣物和缠绕的红布条。
与此同时,村里各处爬出的鬼手也纷纷缩回水中,仿佛失去了力量来源。但村民们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息。
天亮后,在马道士的指导下,村民们开始了最后的封印仪式。他们将程岩的衣物和那些红布条收集起来,连同马道士特制的符咒一起,封入一口铁棺。然后所有人来到泄洪口边,将铁棺沉入最深处的闸门前。
"从今以后,"马道士对众人宣布,"谁也不准再往水里扔任何东西。泄洪口每年都要做一次法事,安抚那些东西。"
程勇站在堤坝上,看着铁棺缓缓沉入水中。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将永远和那些邪祟一起,被封印在水库深处。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程岩用生命阻止了一场灾难,现在又用死亡阻止了更大的灾难。
铁棺消失在水中的瞬间,程勇仿佛听到水下传来一声叹息,像是解脱,又像是告别。
一年后,青山水库恢复了平静。新来的管理员时常好奇,为什么老程总在月圆之夜来到泄洪口边,一站就是大半夜。
"听水声呢,"有知情的村民解释,"他说能听到儿子在水下说话..."
没人敢告诉新管理员,有时在寂静的深夜,守库人确实能听到泄洪口深处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努力记住人类的语言,试图与岸上的人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