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开城门。"柳青芷束紧腰间玉带,红甲映得她眉眼如炬。她翻身上马时,城防将军死死拽住马辔:"柳姑娘三思!万一敌军......"
"我要的就是这个'万一'。"马鞭轻点,她指向城头,"把所有战旗都挂起来,让每个垛口都站上'士兵'。"忽又压低声音,"去把尚服局所有绣娘调来,再取百匹素绢。"
当夜子时,北狄先锋果然逼近十里坡。月光如水,照得京城墙头银光粼粼。
狄军探子伏在草稞里,惊见城堞间戈矛如林——每隔三步就立着个全副武装的守军,玄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报——!"探子跌跌撞撞滚进主帅大帐,"城上守军至少三万!还有重弩......"
北狄大将阿史那啜猛地掀翻酒案。他分明得到密报说京城空虚!正犹豫间,忽闻城头传来隆隆鼓声。那鼓点时而如惊雷炸响,时而似万马奔腾,竟暗合祁军进攻的号令。
城楼最高处,柳青芷执锤击鼓的双手己经血肉模糊。她身前架着十二面牛皮战鼓,每面鼓后都悬着三盏风灯——远远望去,恰似三十六名鼓手列阵。夜风卷起她身后数十面"祁"字大旗,金线绣的蟠龙在月光下宛如活物。
"再加两面旗。"她哑声吩咐,额前碎发早己被汗水浸透,"往西门移动,做出调兵假象。"
阿史那啜最终咬牙下令撤兵。他至死都不会知道,那些"守军"不过是柳青芷命人连夜扎的草人,套着禁军旧甲;而"重弩"则是尚服局用桐油纸糊的模型,每架后面站着两个挥灯的绣娘。
五更时分,柳青芷终于松开鼓锤。亲兵这才发现,她的十指指甲早己劈裂,血水将鼓面染得斑驳。
"无妨。"她摆手止住惊呼,望向北方渐白的天际,"去查查,北狄人是怎么绕过雁门关的。"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城砖上,"要快...在殿下回师之前......"
朝阳升起时,京城百姓惊讶地发现,所有城门大开如常。市集依旧熙攘,只是茶肆里多了个传闻:昨夜柳姑娘化身九天玄女,一人击退十万狄兵。说书人信誓旦旦地说,亲眼看见城头有凤凰展翅的光影。
三月中,北境终于传来捷报。顾景煜亲率铁骑奇袭北狄王庭,迫其签下城下之盟。柳青芷接到捷报时正在配药,手一抖,药杵砸在脚背上竟毫无知觉。
"姑娘!"翠翘举着信冲进来,"殿下班师了!信使说三日后就到..."
柳青芷却看向镜中憔悴的自己。这六个月,她瘦得锁骨凸出,眼下青黑如墨。突然起身吩咐:"备热水,我要沐浴。"
翌日,东宫梨树下。
铁锹破开冻土时,惊起几只早来的春雀。泥土的芬芳混着梅香扑面而来,青瓷酒坛上"煜"字红笺依旧鲜艳如初。柳青芷拂去泥封,忽然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姑娘!八百里加急!"翠翘飞奔而来,发髻都跑散了半边,"太子殿下己至潼关,明日抵京!"
春风掠过枝头,一朵早开的梨花打着旋儿飘落坛上。柳青芷捧起酒坛,嗅到梅香混着新泥的气息,恍惚间仿佛回到三年前那个雪夜。那时顾景煜翻墙而来,肩头落满雪花...
"备醒酒汤。"她轻笑,眼角微微发烫,"再告诉小厨房......多蒸一笼桂花糕。"
——那人离京时最后一顿早膳,吃的便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