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叼在嘴里，含糊不清道："走了走了，再耽搁天都黑了！"

车帘将落未落时，柳青芷突然探出身。她腕间金镶玉铃铛滑到肘间，露出当年难产时留下的浅疤。

一个金丝荷包被塞进景明怀里，小太孙好奇地扯开绳结，三颗乌亮莲子滚落在承稷掌心——来自太液池那株百年并蒂莲。

"要勤换水。"柳青芷指尖点了点儿子手背，突然红了眼眶，"等莲开了..."

余音被辘辘车轮碾碎。承稷望着渐行远去的马车，忽然发现父亲腰间空空——

那方随驾二十多年的蟠龙玉玺，此刻正静静躺在他自己袖袋里。

景明突然"啊"地叫出声，沾满口水的莲子往父亲嘴里塞。年轻帝王无奈偏头，却见小家伙虎头帽下，那双肖似赵清梧的杏眼里盛满狡黠的光。

"你皇祖父啊..."承稷捏了捏儿子鼻尖，忽然笑出声，"连自己亲孙子都算计。"

远处官道上，马车里忽传出断断续续的琴声。弹的是《凤求凰》，偏在"不得於飞兮"这句反复走调。

清风掠过玄武门，惊起满墙藤萝。一片琼花瓣飘落在景明帽檐。

半月后

骊山行宫内，海棠花影斜斜映在茜纱窗上。柳青芷正在整理箱笼，指尖抚过一件件叠好的夏衣。

江南带来的杏花熏香从香囊里漏出来，在晨光中浮动着细小的金尘。

忽然一双温热的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腰，顾景煜的下巴搁在她肩头，带着未刮的胡茬轻轻磨蹭："穿这个。"

他手指勾起那件杏色襦裙，正是苏州流行款式。

"陛下..."

"叫景煜。"他咬着她耳垂纠正，灵巧的手指己经解开腰间杏色丝绦，"朕现在可是太上皇了，得习惯听你喊名字。"

纱幔被山风吹得轻扬，远处飞瀑的轰鸣隐约可闻。柳青芷忽然想起什么，挣扎着往窗边探头："景明的百日宴..."

"有礼部的老家伙十二个时辰候着。"顾景煜一把将人捞回来，顺势压进软枕堆里，"承稷都当爹了，你还......"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李德全隔着雕花门板，声音发颤："陛......老爷，太子殿下八百里加急......"

顾景煜额头青筋首跳："念！"

"太孙吐奶了，请问父皇当初儿臣吐奶时......"

"砰！"

一个越窑青瓷枕砸在门上，碎成三瓣。柳青芷红着脸拢衣起身，却见顾景煜己经赤脚踩在满地衣裳里，提笔在洒金笺上写下"少喂多餐"西个大字。

笔锋凌厉得几乎划破纸背，末尾还画了个龇牙咧嘴的龙头。

"再加一句。"柳青芷按住他手腕，在空白处补上"拍嗝要轻"，字迹清秀如昔。

信使捧着墨迹未干的笺纸仓皇退下。顾景煜突然将妻子打横抱起，大步走向温泉池："朕当年就该把《育儿经》刻他脑门上！"

氤氲热气中，柳青芷忽然发现池边石缝里长着株嫩绿。顾景煜顺着她目光看去，竟是一株刚抽芽的琼花苗——不知是哪个随行宫人偷偷栽下的。

"像不像..."他忽然笑了，眼角细纹在蒸汽中显得格外温柔，"那年你翻墙时，落在朕怀里的那枝？"

柳青芷掬起一捧水泼他："明明是陛下在墙下守株待兔。"

水花惊动了檐下栖雀。一只信鸽扑棱棱飞过温泉，腿上绑着最新家书——来自紫禁城的年轻帝王，字迹力透纸背：

"景明己止吐。"

后记：

昭元二十一年夏，顾景煜禅位，携柳青芷定居骊山。承稷登基后改元"永徽"，在位期间开创"永徽之治"。

小太孙景明五岁时，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姑姑——那位在北疆陪着驸马治水的姑姑，给他带了整车的胡杨木雕的小马驹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