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烬看着凌言微垂的眼帘,看着他紧抿的唇角,心里那点因“拜师”而起的焦躁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担忧。/l!u~o-l¢a+x!s_..c¨o^m/
他偷偷伸出手,轻轻勾住了凌言的小拇指。凌言指尖微颤,却没有甩开。演武场的日头依旧毒辣,只是此刻,天枢殿前的青石板上,那道跪着的身影,似乎有了不一样的意义。而镇虚门平静的水面下,因一个旧名的揭开,正悄然涌动着不为人知的暗流。沈澜看着凌言收下信件,缓缓跪下,对着青石板磕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头,不是拜师,而是为了父辈的盟约,为了那个在火海中幸存的少年,也为了……即将掀起的江湖风雨。凌言回到若雪阁时,日头已偏西,廊下的灯笼尚未点亮,唯有檐角铜铃在穿堂风里发出细碎的轻响。走进内室,将沈澜递来的信搁在书案上。素白的信封在青玉镇纸下微微起伏,像一只敛翅的蝶,封存着被时光炙烤过的秘密。他没有立刻拆开,只是走到窗边,推开半扇雕花木窗。窗外是若雪阁特有的冷香梅林,九月的风里还嗅不到梅香,只有枯枝在暮色里投下萧索的影。指尖触到窗框微凉的木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黄昏,他被公孙流玉牵着离开长安,马车辘辘驶过青石板路,身后是冲天的火光与哭喊声,像一幅被揉碎的血色画卷。?*6/#~1%看=)?书aD+网=|| #}更\新-^最?·快-(?那时他还不懂什么叫灭门,只记得母亲把他塞进暗格时,指尖的冰凉和急促的喘息:“言儿,躲好,别出声……”再后来,是公孙流玉披着满身烟火气将他抱出,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从今往后,你叫凌言,是我凌霄阁的人。”长安南宫家……二公子南宫言……这几个字像生锈的钥匙,在他心底锁了二十二年的旧门上,轻轻转动了一下。记忆的尘埃簌簌落下,模糊的碎片里,似乎真有过一辆雕梁画栋的沈记绸缎马车,停在南宫府门前。车里跳下一个虎头虎脑的孩童,手里攥着刚买的糖人,咧嘴对他笑:“言哥哥,我爹说带你去看杂耍!”那孩子……莫不是沈澜?凌言闭了闭眼,揉了揉发疼的额角。书案上的信仿佛有了重量,透过薄薄的纸页,传来沈焱苍劲的笔迹,也传来长安故地的烟火气,以及那场焚尽一切的大火。长安的繁华,曾以朱雀大街为轴,半边属于达官显贵,半边属于商贾云集。南宫家的府邸坐落在朱雀北段,飞檐斗拱,是京中有名的书香世家,几代人在翰林院供职,虽无实权,却以清誉闻名。!w/a.n`b-e!n!t!x-t¨.!n,e¢t?而沈家的绸缎庄“沈记”则盘踞在朱雀南段,从江南运来的云锦蜀锦堆满了库房。沈焱作为沈家第十三代传人,手腕灵活,短短十年便将家业扩至半条街,成了长安城里跺跺脚能让商铺晃三晃的富贾。两家虽一文一商,却因祖上曾有过同朝为官的情分,又同住朱雀街,渐渐成了通家之好。南宫老爷常去沈记选料子做长衫,沈焱也爱往南宫府跑,听好友讲些史书典故。那年南宫家二公子出生,沈焱抱着一匣子江南细纱去瞧,见那孩子粉雕玉琢,眉眼间带着股子清俊,便笑着认了干亲,说以后要让自家小子跟他学文。 谁也没料到,这样的平和会在某个寻常的夏夜被彻底撕碎。起火的那天是中元节,长安家家户户点着河灯,南宫府刚做完祭祖法事,阖府上下正准备歇息。第一簇火苗是从后院的藏书阁窜起来的,起初只以为是烛火不慎,等到仆役发现时,火势已借着风势烧透了半边回廊。南宫老爷冲回房去取先祖牌位,再也没能出来。南宫夫人将年仅五岁的二儿子塞进暗格,自己却被倒塌的梁柱压住……火光映红了半个长安城,沈焱是最先赶到的人。他带着庄里的伙计泼水救火,却只看到烈焰中扭曲的梁木和刺鼻的浓烟。他疯了似的在废墟里扒找,手指被碎石划得鲜血淋漓,却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没找到。有人说看到一个青衫道人抱着个孩子从后院翻墙离去,沈焱追出去时,只在街角拾到一块烧得半焦的、绣着南宫家纹的锦帕。从那天起,长安再无南宫府,只有一片焦黑的废墟。沈焱关了三天绸缎庄,再开门时,眼底布满了血丝。他遣散了大部分伙计,只留了最得力的几个,开始漫无目的地寻找南宫家的幸存者。他去了南宫家的祖籍,问遍了沿途的道观寺院,甚至不惜散尽家财,托江湖上的情报贩子打听那个“青衫道人